可是现在他并不这么觉得，战争已经在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他虽然早就料到秦赵之间，必有一场惊世的决战，但两国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直接成为决战，这太快了，也太早了，快到连王翦都有些觉得不真实，早到王翦都有些觉得准备不足。
“这样的情况能否改变？能否将战争的强度进行一定程度的遏制，最好将范围只局限于秦韩两国之间，而不让赵国有插手的机会？”王翦看向陈凡，他觉得应该有解决的办法，若是能够在赵国反应过来之前，并先占取上党之地。那个时候即便赵国对于上党之地，志在必得，也是回天乏术。
这种操作难度稍微有些大，但他觉得，并非是不可能实现的，眼前之人便是世上最会用兵的人之一，还有其老师武安君白起，也是能征善战，两人合力，或许能够改变这种结局。
陈凡却是摇了摇头，“大军开拔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上党之地没有那么好取，即便是我也不敢夸口，能够在赵国反应过来之前并完全占据整个上党，你能吗？”
王翦沉吟良久，摇了摇头，“不能！”
上党之地真的这般好取，有机会拖延到今日，大秦早就对上党之地，垂涎已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谋划此地虽然想将此地收入囊中。大秦对于土地的渴望，是他人难以想象的，若是难度真的很低，又怎么会任由这么一块肥肉放在眼前，一直不去吃呢。
正是因此，他才明白上党之地到底有多难打，此地地形复杂，遍布崇山峻岭，天时地利人和大秦一样不占，想要在此地，势如破竹何其难也，甚至根本就没有可能，无论换做谁来也是一样，哪怕是当时最为杰出的名将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束手无策。
陈凡兵法造诣绝对是王翦认知中最高的那一批，便是对比武安君白起，也丝毫不逊色。甚至在攻坚战上，陈凡比武安君造诣更高。这两人都说攻伐此地十分艰难，他又怎么可能做到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整个上党之地收入囊中？
王翦自认用兵绝不逊色于一代名将，在兵法韬略上的造诣，也仅有寥寥数人，可以勉强胜过自己。他为何与陈凡引为至交好友？不仅是因为陈凡的兵法造诣十分出色，更是因为他自信自己的成就不会比陈凡更低。这是属于天才的骄傲，可是面对如今这种情况，他自问自己也做不到。
能够在赵国反应过来之前，攻取数座城池就已经十分难得了。但既然赵国对上党之地，早有谋划之心，反应自然不可能会很慢，说不定在他们发兵之时，赵国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并已经开始做好了发兵的准备。
所以正如陈凡所言，当他们大军启程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陈凡看着王翦的脸色，笑了笑，安慰到：“你也不必如此悲观，既然我们都能想到这种情况，那便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虽然付出的代价可能有些大，我与老师都有把握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虽然现在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天下万事万物，又岂能事事顺心如意？”
王翦叹了口气，“如此倒也是的！难怪出征之时，你与武安君神色都有些凝重。”
陈凡心中松了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但这个糊弄，并非是他之前所言都是假的。而是他并不想让王翦知晓秦王嬴稷即将要突破的消息。
王翦知道这个消息，毫无用处，且还会陷入危险境地，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他自然没必要告知。
有些隐秘还是不知道更好，知道的越多，烦恼也会越多，麻烦也就更大。王翦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将领，做一个统帅就足够了。
两人将那一小坛美酒喝完，便不再继续，虽然以两人的酒量，都还远不到喝醉的程度。他们都很克制。像他们这样，其实已经是违背了军法。如今这般只能算是任性，并不会引发严重的后果，但若是两人喝醉了，事情就会变得麻烦了。
待王翦离开之后，陈凡同样踏出营帐，看向天际，没有月亮，寥寥几颗星辰，点缀在夜空之上，显得有些单调，但这种静谧何尝不是一种美好。
他又看向周围的营寨，来往巡夜的士卒，强打着精神，举着火把，在营寨中划出一道道痕迹，而其他人，则是早已陷入沉眠，有些事情，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哪怕临死之时，都不会懂的，战争总是残酷的，这些人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回到大秦，便是他也不敢保证。
他所能做的，并不多，只能是尽可能的让更多人活下去。
……
就在此时的上党郡，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穿越千里之遥，一路跑死数匹宝马，方才艰难抵达。马上之人，衣着华贵，却风尘仆仆，样貌英俊，却不拘小节，面色苍白虚弱，嘴唇干裂，双眼之中遍布的血丝，将仅剩的美感破坏地干干净净的。
他抬头看向巍峨的上党郡城，看着这座还未曾被战争阴云所笼罩的城池，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终……终究是……赶到了！”韩非既觉得庆幸，又觉得悲哀，他勒住马匹，回身看向西方，仿佛看到了大秦的兵锋正在逼近，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青年正在谈笑晏晏。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有着过人的才华和眼界，但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很多事情，他无法更改，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像他无法更改韩国贫弱的事实，无法改变韩在大秦的兵锋面前，无力抵挡的事实。
历史长河之中，他同样只是一颗小石子，能够凭借自身的重量，做到不随波逐流，就已经耗尽了他大部分力气，至于改变河流的走向，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以前的他远比现在要天真许多，可是现在他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原来，他并不是那个可以拯救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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