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想亲手掐死王良平那个混账东西，给我女儿偿命。”谢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嘶哑，听的人心惊。
“可是豆豆该上小学了。”半晌，他重重喘了几口气，声音回归低沉：
“我们两个都有退休金，管豆豆的衣食住行不是问题，但给他辅导功课、教他成才、陪他长大，我们两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家伙，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谢父说到这里，就再也不说话了。
谢母一直低头抽泣，却没有反驳丈夫的话。
白晓薇明白了，作为父母，失去女儿的痛苦让他们恨不能手刃仇人。
可是，女儿已经不在了，女儿留下的骨血却急需人照顾，而这唯一能照顾女儿骨血的人，恰恰是害死他们女儿的凶手！
于是，他们只得咬着牙、流着泪，告诉办案的检察官，他们愿意谅解王良平，希望对他从轻处罚，希望他早日出来，担负起抚养幼子的责任。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唉，白晓薇又叹了口气。
临走前，她去见了豆豆。
豆豆很乖，一个人坐在卧室地板上玩白晓薇送他的玩具，小小的身影透着孤单。
见白晓薇进来，豆豆放下玩具，叫了声阿姨。
白晓薇蹲下身，温和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豆豆想跟阿姨说什么？”
“阿姨，我知道我妈妈死了，是我爸爸害死的。”
白晓薇一惊，谁给孩子说的这些东西？都不考虑孩子的承受能力吗？
她沉默，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小孩子。
“阿姨，”豆豆的眼中突然蓄满了泪水，“我爸爸也会死吗？”
“外公外婆说，他们想求检察官放了我爸爸，阿姨您就是检察官对不对？我刚听到外婆说的话了。”
“我想妈妈，也想爸爸。”
“我很勇敢的，现在每天都是一个人睡，都不用外婆陪。”
“我这么乖，阿姨可以让爸爸回来看看我吗？我想让爸爸夸豆豆真棒！”
白晓薇咬了下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不要带入太多感情：“豆豆想让爸爸回来？”
豆豆重重点头，小脑袋摆出大大的幅度，一颗眼泪随着他的动作飞起，飘散在空中。
“妈妈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只有爸爸了。”
小小的人儿，已经明白死亡的含义。
白晓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明白这些，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该怎么帮助这个小孩子？
公安机关移送的罪名是故意伤害，且是致人死亡，起刑十年。
十年后，豆豆都十六了，正是最叛逆的年纪。而他缺失父爱母爱的十年，会不会对他的性格造成影响？会不会让他更加叛逆？再或者，没有父母管教，会不会走上......
白晓薇不敢往下想，她定了定神，摸着豆豆的头：“豆豆真棒，真勇敢，是阿姨见过最厉害的小孩。”
豆豆小脸绽出笑，这是父母不在身边后，第一个夸他真棒的人，他很开心。
他仰着纯真的小脸问：“我爸爸会回来吗？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
“豆豆恨爸爸吗？”白晓薇没法直接回答孩子的问话，想起王良平的担忧，试探地问豆豆。
她知道这个问题很残忍，对大人是，对小孩子同样。
“恨是什么意思？”豆豆歪着头，不解。
“嗯...恨的意思是比讨厌更讨厌，比如爸爸做了错事，豆豆会讨厌爸爸，不想见他，不会原谅他。”白晓薇尽量注意着措辞，避开一些敏感词汇。
“那爸爸做的错事可以改正吗？老师说，犯了错不可怕，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白晓薇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机会改了。”
听到白晓薇的话，豆豆陷入了沉默。已经幼儿园毕业的小孩子，已经明白了许多道理。
白晓薇没有说话，静静陪着思考的豆豆。
许久后，豆豆抬头：“阿姨，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我不想再失去爸爸。”
他说着，泪珠大颗大颗从眼眶滚出：“我知道，妈妈一定会讨厌豆豆，会恨豆豆，会说豆豆是个坏孩子，不会再原谅豆豆了。”
小小年纪的他，似乎明白，选择原谅爸爸，就意味着对不起妈妈。
这种取舍，即使成年人也会痛苦万分，何况是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
“不会的不会的。”白晓薇一把把这个懂事又乖巧的孩子搂在怀里，给他擦着眼泪。
“妈妈很爱豆豆，不管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她一定都希望豆豆好好的。她已经没办法陪在豆豆身边，她一定希望有个人能代替她，好好照顾豆豆，陪豆豆长大。”
而这个人，目前来看，只有王良平最合适——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又对妻子、孩子有着深深地愧疚。
“豆豆你记住，这个世上最爱你、最希望你好的，一定是你的妈妈。所以，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你妈妈都会理解你，不会怪你。”
虽然，她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母爱，但是不妨碍她理解并向往这样的母爱。
顾文瑞一直抱着手臂站在卧室门口，听白晓薇和豆豆的对话。
听到白晓薇这样说，他不由皱紧了好看的眉毛——是吗？世上有这样的母爱吗？
即使身死那一刻，仍牵挂着孩子。只要有人能如她一样疼爱孩子，她就能原谅一切。
嗤！他不信！
......
回到单位，已经错过了饭点。
白晓薇情绪低落，坐在办公桌前久久不语，既没有看卷，也没有查资料，更没有噼里啪啦在电脑上制作文书。
“你中午怎么吃饭？”
顾文瑞拉开办公室门，想了想，回头问了一句。
“啊？哦，吃饭啊，我不饿，你快去吃吧。”
她说完，拿出手机给秦观打了个电话：“秦观，你到王良平所在的社区走访一下，查查王良平的平时表现。”
见白晓薇开始打电话，顾文瑞没有再问，大步走出了办公楼。
“哎——小顾？小顾？顾文瑞！”
顾文瑞刚出办公楼就见到了许智宸和王紫瑜，他们二人穿着不合身的制服，正准备往办公楼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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