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宫门前，裴修年扶着顾滟从马车上走下来。
“郡主，您回来了！”宫门守卫立刻迎上来。
顾滟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对方，而是直接走进了宫门中。她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不管她态度如何恶劣，也无人敢阻拦，沿途遇到的所有人都对她躬身相迎。
随着顾滟一步步走入皇宫，她的精神也一点点蔓延开。
正走在宫道上，她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突然看向东宫的方向。
“怎么了？”见她这样，裴修年奇怪道。
顾滟摇摇头，问他：“你闻没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裴修年仰头嗅了嗅，什么都没有闻到，不解道：“有什么不对吗？”
顾滟冰冷的眼神又扫了一眼东宫的方向，良久才淡声道：“没事，先去见皇上。”
“好。”
御书房门口，早就听到消息的李公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见到两人赶紧迎过来，“郡主、郡马，你们总算来了，陛下早就候着两位，快进，快进。”
皇上坐在案前，见到两人进来立刻停了批阅奏折的手，重重哼了一声，“你们还知道回来！”他声音带着一股怨气，可看到两人还穿着常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脸上又露出笑意来，“算你们还有点良心，知道先来看看朕。”
他并未注意两人的表情，站起来走到侧殿的软榻上，冲两人招手，“过来坐吧。”
皇上亲手给他们沏了茶，“一路上来可还算顺利吗？”他说着抬头，才终于察觉两人脸色不对，有些奇怪道：“怎么这副表情，出什么事了？”
看着他看不出一点破绽的亲切和蔼，顾滟心头也漫上一丝复杂，她上前一步便要质问，一旁的裴修年却拉住了她的手。
“陛下，臣有事要奏。”裴修年先一步走上前，从袖中拿出一份厚厚的卷宗递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见他面容严肃，也慢慢敛住笑意，从他手上接过了卷宗。
裴修年递上去之后，又重新站回顾滟身边握住她的手。
他并不知道顾滟打算怎么做，可他依旧要用自己的方式，堂堂正正地告诉皇上太子到底对白家，对顾、王两家做了什么。
哪怕皇上会死，在他死之前，也必须要写下为他们正名，为他们翻案的圣旨。以昭告天下，他们是清白的无罪的！
顾滟领会了裴修年的意思，没有出声，只是任由他拉着手，静静地看着皇上。
皇上看完了第一页，随后便快速地翻着页，用极快的速度翻完了整本卷宗。
看他脸上并未没有露出意外甚至震惊的模样，顾滟忽然明白过来，冷冷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了是吗？你早就知道太子在背后做了什么，你早就知道顾家是被冤枉的是吗？！”
说到最后，她已经无法冷静，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皇上抬眸看着她，忽然惨然一笑，“这一天还是来了，若朕说，朕也是不久之前知道的你会相信朕吗？”
“你让我怎么信你！”顾滟吼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
随着她向前，房间中所有盛着水的器皿，花瓶、茶壶，就连滴漏，在瞬间纷纷炸裂，水花伴着各种碎片在房间中飞溅。
皇上的脸上被飞溅的碎片划伤，立刻有鲜血涌出，染红了他半张脸，李公公吓了一大跳，赶紧喊道：“来人，快来人！”
“谁也不许进来！”皇上却突然大吼一声，“你也给朕滚出去，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任何人进来！”
李公公不明所以，可看皇上态度坚决，犹豫一瞬也只好退了出去。
“滟滟，你是不是恢复了记忆，那你可曾记起朕曾经抱过你？”皇上看着顾滟，脸上并无惧意，反倒像是陷入了回忆。
他有些失神地说道：“你第一次见朕便说朕的龙椅雕得不好，还答应朕要给朕再雕一把椅子。朕看你像小大人一样的模样，心都要化了，当时便想要收你做干女儿，你爹却不愿意，说这是折煞你了。他当我看不出来，他疼你疼到骨子里，是生怕我把你给抢走了。”
“朕却说不过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要封你做郡主，你却不同意。朕不知道给你送去多少好东西，最后竟然是一盘点心打动了你，让你点了头。”
想到此处，皇上脸色微变，露出一丝痛苦，“可圣旨还未下，顾家就先出了事。我当时真是气急了，我这一生，只信过几个人，其中最信任的便是你父亲。”
“不管外界怎么议论我和你父亲的关系，只有我心里明白，我是真把他当作知己，只有他明白我的雄心，我的抱负，他也曾答应过我会忠心辅佐我，可我却听到了他叛国通敌的消息。”
顾滟听到这里已经红了眼睛，怒吼道：“可你不相信他，杀了他，还判了他车裂之刑，让一生高洁的他用这种惨烈屈辱的方式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还命人抄家，命人羞辱我的母亲，令她自杀！你该死，你该死！”
随着她声声控诉，房间中四散的水迹迅速汇合成一个冰锥，直直插入他的胸口。
“是，是我……”皇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看着顾滟的眼神却带着坦然，“我也曾无数地问过自己，我为什么会信了那些片面之词，我怎么会让他死得那样惨烈，我怎么会对你这么狠心，你可是在我膝头长大的孩子啊。”
“可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我不止做了，还做得那样不留余地。”皇上惨笑着，口中不住涌出鲜血，“还好，还好你又回来了。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认出了你。后来与你下棋，你的棋路也和你的父亲一模一样，我就知道我的滟滟真的回来了，我又可以封你做郡主，给你送点心，好好弥补你……”
“我那一刻才突然醒悟，命人查了当年的事。”皇上颤着手，从矮桌上的匣子里取出一叠信，还有两卷圣旨，放到桌上。
他深深喘着气，声音也无力下来，“这里两份，一份是为白、顾、王三家沉冤昭雪的圣旨，另一份是我的罪己诏。我，我已经给左轻侯留了密诏，若是我死了，便让七皇子继承大统，他与郡马共同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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