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上面有对他的诊断描述：重型颅脑损伤导致的永久性逆行性遗忘，颞叶内侧海马体损伤、弥漫性轴索损伤：因河流冲击导致的脑组织剪切伤。缺氧性脑损伤：溺水导致的二次伤害。
经过测试，周毅同志保留语言、运动技能，口音重置，口味重置。
另程序性记忆完全保留，但情节性记忆也就是个人经历等记忆，永久丧失。
老九看完了以后，拿起火柴将报告烧了。
现在他是不得不承认，这么荒谬的事情属实。
“上级决定让我卧底，因犯罪分子和我有过接触，会先引发质疑得到关注，后更容易有机会得到信任。这就是反向信任构建法。军方通过你的帮助，给我华侨的身份，我以投资的名义混进武器走私线，端掉这伙人。
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将九耀的生活习惯，以及他在南洋所经历的一切，都记了下来。当我出现在这里时，我就是九耀。这是事实的全部，”
老九盯着他，忽然笑了。
“你失忆了，不记得你弟妹，不记得我，却又对陈米玥一见钟情？你说这话的时候，知道我怎么想吗？你这个臭小子不是什么好人！”
周毅神情微滞，坦诚道：“我似乎还记得她……那只是一种感觉，见到她时心跳会加速。”
老九语调戏谑：“说的这么虚无缥缈又高大上的，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
不过，嫂子的确是个不错的人。”老九对陈米玥表示欣赏。
周毅低笑，冷峻的眉眼难得柔和了一瞬。
“要不是你反应快。现编了送礼的理由，人家还以为你是登徒浪子。”
“我只是想补偿她，想必她以为我牺牲了，一定经历了非常艰难的时候。现在还要帮我照弟妹，你不是跟我说我的三弟很麻烦。真是辛苦她了。”
“可她最终没收你的礼。”老九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九耀没接话，只是从包里拿出那三样礼物轻轻放在桌上。
“帮我收着。如果我这次执行任务中有什么不测，你以后亲自交给她。你跟她解释一下。我不是有意要骗她，实在是迫不得已。或者什么都不必说，让她以为我没活着回来过更好。
这些就当是九耀给她留的纪念。以后请你护她周全。你不是说你欠我一条命。”
老九盯着他半晌：“现在就交代遗言？我要是知道，你可能永远会失忆，我就不该讲什么江湖道义将我欠你一条命的事告诉你。”
周毅嘴角勾笑，此时窗外传来有节奏的蝉鸣。
“明天我要见陈米玥，我该怎么说，让我帮你骗她？
老九掐灭烟头：“你真会为难人。”
“为难你了，兄弟。”他的目光真诚，拍了拍老九的肩膀。
随之起身重新驻足在窗边。将手插在了裤袋里。
“医生说我的失忆大概率是永久性的。今天见到她的时候我会想，忘了和她的一切，到底是幸运还是遗憾。”
老九正想说什么，敲门声突然响起。两人同时绷紧了身体。
“进来。”
周毅瞬间切换回那种略带傲慢的华侨腔调。
门开了，一个精瘦的年轻人快步走入。他恭敬低头。
“九爷，军工厂的庆满仓主任到了，在楼下等您。"
周毅与老九交换了一个眼神。
终于来了。
老九站起身，整了整中山装领子，又恢复了那种冷厉的笑容。
“你现在是心狠手辣的军火贩子九耀，不是那个为国捐躯的烈士周毅。请你记住，别死得太容易。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他的眼神里有些担忧。
周毅拿起桌上的金丝眼镜戴上，镜片后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冷漠。南洋大亨的气场瞬间笼罩全身。“我知道，你放心，我惜命。”
随后吩咐：“先去告诉庆主任，我马上下去。”
“是。”
当房门关上，脚步声渐远，周毅从包里拿出勃朗宁Hi-Power手枪，这把枪很小巧，口径9mm弹容13发。还是老九送给他的。他检查弹匣后别在后腰。
在卧室换上一件薄风衣，镜子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华侨商人眼神逐渐变得危险。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念出她的名字。
“陈米玥。”
拿出被水泡过的照片，这是他唯一保留的关于周毅过去的物品。
他坠河时身上有三张照片，一张他和老九的合影，一张是和三兄妹的全家福，还有一张就是和陈米玥的结婚照……
他深吸一口气，将照片给了老九：“你帮我保管，我实在没有更安全的地方放这两张照片。”
他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都离周毅更远，离九耀更近。
老九随后也出了宾馆，坐上了早就等待着的轿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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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侨宾馆的茶室里，庆满仓坐在沙发上。他第三次看表时，周毅终于走了进来。
“你好九耀同志，久仰。”
庆满仓立刻堆起笑容起身微微倾身和周毅握手。
“我是军工厂采购科的主任庆满仓。”
“这是我的秘书，韩冰同志。”
他身边的女人带着恭敬的笑容，却难掩目光中的凌厉：“您好九耀同志。”
周毅冷面点点头，他注意到韩冰右手虎口处的老茧。
服务员走过来问道：“三位想喝点什么？”
“咖啡有吗？”周毅开口。
“我们也要咖啡。”
“三位同志要喝咖啡的话需要外汇券。”
周毅点头，递上了外汇券。
庆满仓改用不标准的香江话说道：“我倒是一直习惯喝茶，没喝过咖啡。今天就随您赶时髦。南洋的咖啡比国内如何？”
周毅用南阳口音夹杂着几句香江话：“我从小读英文书院，祖辈的乡音倒生疏了。咖啡自是没有现磨得好，不过宾馆的龙井不错，庆主任不妨尝尝？”
庆满仓干笑几声：“下次来试。”
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了桌上，周毅端起。
“庆主任也是香江人？”
“是那边的，在边城待了好几年了，口音也生疏了些。”
显然，他是现学的香江话，周毅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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