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一片光怪陆离。
他只记得自己在奔跑，背后是曾经把他推下山崖的玩伴，是为了保命把他丢下的仆从，是告诫他没通过考验不能休息的莫家主掌事。
逃啊！你逃啊！根本逃不掉的！哈哈哈哈，毕竟这就是你的命啊！
耳边一直充斥着不同人的声音，但说的几乎都是这句话。
他一刻不停地向前跑着，哪怕脚步已经开始不稳，身体愈发疲惫。
渐渐地，脸上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皮肤开始溃烂流血，眼睛被什么东西击中后变得生疼。
一低头，面具被紧紧握在手里，上面细小的暗红的花纹似乎在嘲笑他可怜的人生。
就在他准备戴上面具时，脖子突然被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
反手侧步晃身，轻松地逃离了身后人的控制。这种把戏他经历过太过次了，毫无新意。
之前那些把他往绝境上逼的手段，远比这小小的匕首更瘆人。
那是藏匿在黑暗中的，随时可以掐断他脖子的力量。
正当他准备发起反击时，大地轰然裂开，藤蔓从地底钻出后飞快地缠绕四肢。
身体完全被禁锢住，无法动弹！
赤炎龙纹枪被对方握在手里，枪顶直指他的心脏。
随着那人一个狠刺——
“！！！——呼……”
莫子晟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光亮让他不由微微眯缝了一下，稍微适应后才开始打量所处的环境。
周围还算安静，远处有一条小溪正缓缓流淌。
附近除了那个拥有水系清印的人以外，还有一个四阶清印的修士跟一个没有获得清印的少年，这之外没有其他高阶修士了。
他所处的屋子是由竹子制成的，年代有些久远，初步推测至少经历了三代人，不过每一代主人都把它保护的很好。
屋里的摆设陈旧，但样数不多不少刚刚好。
他记得，母亲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么收拾屋子。
之前跟尹子羽一起修习时住的府邸，也是忆棉曾经打理过的。
有那么一瞬间，莫子晟对这个竹屋的主人产生了好奇。
“啊！你醒啦！姨母姨母他醒啦！”少年本来还在打盹，头一歪一歪的，看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喜出望外，赶紧推门出去喊姨母进来。
扭过头，尹子羽在另一侧的床上躺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对方脸上的擦伤还没好，此时正紧皱双眉，捏紧拳头，周围灵力波动剧烈。
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做了噩梦，就是在突破清印二阶。
摸摸身上的衣服，不是他掉下来时穿的。
“你醒啦。”温和的声音传来，老奶奶杵着树枝走了进来，看起来腿脚不太方便，行动很吃力。
莫子晟坐起身子，忍过一阵短暂的头晕目眩后下了床，轻微搀扶着老人坐在椅子上。
“小伙子，不能乱动啊，你的伤还没好。”检查了绷带下的伤口，长者摇摇头。
虽然已经上了好几遍药，但伤口迟迟不结疤，这会儿莫子晟下床走动，血又开始往外渗。
本想动用灵力为自己疗伤，只是一想到每次治愈时身边都会出现火焰，面前的长者跟少年可能会被误伤，索性拉过被褥披在身上，“敢问……前辈，我昏睡多久了。”
“从泉儿发现你到今天，已经过去三天啦。”老奶奶捶着膝盖回答莫子晟的问题。
这么久了。以前无论受多重的伤，出于自保的意识，第二天一定会醒。莫子晟右手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擦着食指的指腹。
少年站在姨母身后偷偷打量着正在思考的人。
他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脸竟然能毁成这副模样。
至少得经历十几次激战才能伤到这个程度吧，而且有些旧伤一直没有好透，尤其眼睛那一块格外严重。
莫子晟知道少年在暗地里打量他，并没有表示出被冒犯的生气，反而手腕一抬，用灵力合成了一副面具。
“不必戴它。”老奶奶按下了他的手，“你脸上的伤口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戴着面具伤口很难愈合。”
这之后的两天，莫子晟都听话地躺在床上休息。
不是因为他突然转性了，实在是这次跟玄灵苍龙一战损耗到心脉。
灵力透支过度，体力也全部用尽，加上最后拼死升起的灵罩又被圣兽破除，没死已经算万幸。现在，趁着这个机会也能稍稍喘口气。
莫子晟闭上了眼睛，那个梦又出现在脑海里。
有些回忆，并不是你不去想它就可以忘记；就像有些人，并不是你主动避让就可以让对方放你一条生路。
身上的伤口依然没有结痂，稍微扯动就会向外渗血。
治愈型灵力没有恢复，只要有想催动清印的意思，左右眼角下的皮肤就会传来阵阵刺痛。
他知道现在情况紧急，父亲带着病危的母亲去找玄棺，外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莫凌寒随时找机会控制尹子羽的身体。
想起那个人，莫子晟侧目一瞥。
这家伙还是维持着他刚醒来时看到的样子，蜷缩着身体，皱着眉头，嘴唇紧抿，右眼角下的水系清印没有消失。
她没能通过水系清印一阶的考验，看来那人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了。
想想当年他刚获得火系清印时，也是莫名接受了考验。
不过那个所谓的困境跟他现实里遇到的劫难相比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来，把药喝了。”老人把碗递给了正闭目养神的人，少年依然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偷偷打量他。
起先听到要喝汤药，他下意识地想拒绝。毕竟体内一些余毒会跟药性相冲，一旦弄不好可不止没命这么简单。
只是没想到老人给他配的汤药不仅药性温和，而且避开了所有会激发毒性的药材。
“前辈，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前辈为我解惑。”
“没关系，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老奶奶咳嗽了几声，顺了顺气，看向莫子晟的眼睛。
这孩子要问的事，何止是跟汤药有关。
那些符合他口味的饭菜，被褥上熟悉的缝针手法，甚至那个天青色的茶壶，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告诉莫子晟，眼前这个人跟他的母亲就算不是熟识，也一定有几面之缘。
“我和你母亲……确实有故交。”
“上次见你，还被她用褥子裹着抱在怀里。没想到十几年岁月流逝，你已经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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